第285章 因果殺劍

如同神明頒下了祂的法旨。

原本停滯、扭曲、仿佛擁有了自我意志的物質、能量與概念, 此時竟緩緩溫順地舒展開來——

靈氣重新開始活躍，空氣重新開始流動，時間重新開始流淌, 空間重新開始容納。

眾人雜念叢生的心神終於恢覆了最初的空明透徹，一切既定的物理規則也重新開始發生作用：

“規律”重新對福運之主韓蕭產生作用。

他的身形在由基本粒子構成的飛灰之中重新凝聚；

“意志”重新對萬劫之主楚崢產生作用。

他的雙目之中一點點煥發神采, 身軀之中的生命活力逐漸覆蘇；

“能量”重新對無盡輪回之主謝清產生作用。

她衰朽如枯木的凡人之軀重新被靈氣所滋潤，修為、境界以及青春在規則的作用之下盡數返回；

“時間”重新對靈州天境之主王璽產生作用。

她在這次殺身之劫前的全部狀態被時間長河錨定, 然後重新由一滴帝尊心頭道血迅速還原為斬出大道之劍後的靈州天境之主；

“空間”重新對諸天游戲之主周玄產生作用。

她的身形在一蓬不為空間所容的血霧之中，重新轉出。

時間回溯, 規則覆蘇。

此刻, 這五位剛從大劫之中僥幸脫身的魔尊隔世弟子也終於明白：

——這一劫, 是合道層次的“規則”操縱與降維壓制，亦是域外天魔與人族之間的大道氣運之爭。

而這個處於合道層次，能夠肆意撥弄規則，並對魔尊隔世弟子立場相對的存在也瞬間不言而喻——正是竊居於大道之中的那位“天魔母皇”，或者也可以叫它……天魔源種。

天魔源種是宇宙間一切域外天魔的源頭和後盾，是規則汙染與世界侵蝕之濫觴，是天魔氣運之具象載體, 亦是人族未來之中，諸般“惡果”的唯一前因。

——人族大道氣運之衰，皆自天魔源種竊魔尊道果, 寄於大道始。

想到這一點之後, 福運之主韓蕭反而陷入了更深的迷茫：

“天魔源種……為何會在這時對我們出手？無論是時間還是對象，都令人感到十分詫異。”

方才那只被靈州天境之主王璽以大道之劍傷及的域外天魔，根本無法構成天魔源種對眾人出手的前因——在域外天魔之中, 並不存在人族所謂的“倫理道德”這種東西。

天魔源種決不會因為“護短”, “為某位域外天魔報仇”這種理由就對魔尊隔世弟子出手。

因為確切地來說……所有域外天魔都不過是可以被天魔源種隨時回收的特殊衍生物而已。

域外天魔在外輻射、汙染、侵蝕、收割世界, 以一切物質、能量與概念為養分，壯大己身，是諸天萬界無數人族的噩夢。

但與此同時，這些域外天魔在外成長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也會被天魔源種“回收”，然後“收割”——在整個域外天魔群體之中，有且只有天魔源種一個清晰而獨斷的意志。

至於其他域外天魔……更類似於並沒有個體意志存在的蜜蜂，是一種完全被本能與群體意志所驅動的天魔源種衍生物。

所以，天魔源種此時出手的原因，很是耐人尋味——

原本它竊居於大道之中，通過無處不在的自然規則以及本身衍生的域外天魔遙遙輻射諸天萬界，使其在潛移默化之中被汙染、侵蝕、同化。

如此雖無法直接出手，但站在天魔源種的角度，卻是一個穩操勝券，穩紮穩打的絕佳局面。

但現在……

天魔源種直接通過修改規則對眾人出手，強則強矣，卻會打破它原本那種神融大道，身合天地，無一絲破綻的無漏狀態。

——表面規則的變動，正是大道露出的縫隙，亦是原本只能與天魔源種遙相對峙的劍尊，最佳的出手時機！

就在此時。

福運之主韓蕭已經沒有時間再去想天魔源種對眾人出手的原因了。

——因為劍尊動了。

循著那絲非合道不可察的大道縫隙，劍尊當機立斷，燃燒本源，隔著無盡時空，朝著竊居於大道之中的天魔源種一劍斬出——

那是照徹宇宙的因果殺伐之劍。

在這道亙古絕今的絕強劍光之中，宇宙間的一切星辰與世界都仿佛變成了強光之中漂浮著的渺小塵埃。

“時間”在此仿佛斷流——這劍光從遙遠時空之中而來，經過重重虛空，無盡世界，仿佛在路途之中已經經歷了無數歲月，又仿佛瞬息之間便來到了天魔源種的面前。

“空間”在此仿佛凝滯——諸天萬界之中，沒有人能夠察覺這道劍光的到來，即使它是如此光明，如此煊赫，如此強盛。

“能量”在此仿佛滅絕——在劍光所指的這片時空之中，“能量”這個概念仿佛自亙古以來便已經被劍尊在宇宙之中抹去。

“意志”在此仿佛消失——在劍光所指的這片時空之中，沒有任何智慧生物能夠把持住自己的道心，所有的，一切具有思維的存在，都只能在這劍光的照耀之下膽寒心顫，雜念叢生。

“規律”在此仿佛定格——在劍光所指的這片時空之中，一切既定物理規則都被牢牢鎖定，仿佛神明所書寫的天條，不容天魔源種對此做出一絲一毫的改動。

劍光將一切物質、能量與概念恒定。

這道以因果法則制導的絕強殺劍，逃不過，避不開，即使是隔著無數重扭曲時空，它也循著因果金線的聯系，指向自己應當指向的目標。

被其鎖定為敵方目標之後，便只能硬生生吃下，容不得一絲一毫的取巧，容不得一絲一毫的花招。

——因此，天魔源種便只能直接面對它，直接面對這一道照徹宇宙的因果殺伐之劍。

位於靈州天境之中的眾人並不能看到天魔源種在接劍時的具體景象。

但……

從《諸天ol》登陸界面那些突然褪去赤紅暗色，散發出清冷光芒的點點星辰之中，便能對天魔源種此時的狀態推斷一二了——它若是能正常接下這一劍，為何還要將正在勤勤懇懇為它蠶食世界的域外天魔匆匆收割？

正在五位魔尊隔世弟子通過諸天鑒側面探查天魔源種狀況的時候。

突然天地變換，時空流轉——

待眾人終於定下神來查看四周，立刻訝然發現，這裏正是劍尊坐關之所在。

此時，劍尊正端坐於簡素雲床之上，以天為容，以道為貌，含笑望向眾人：

“此劍——大勝！”

眾魔尊隔世弟子聞言，紛紛向劍尊行禮道賀——劍尊劍斬天魔源種大勝，自是百年以來，人族最值得慶賀的天大幸事。

但禮行到一半，與劍尊相處時間最為長久的福運之主韓蕭突然震驚出聲：

“劍尊，您的頭發……？”

眾人聞言，連忙循聲往雲床之上看去——劍尊的面容雖隱沒在無數綸音道蘊之中，看不甚清晰，但他那原本烏黑光滑的發絲……

此刻卻已寸寸轉白，散發出了如月光一般清冷絕倫的銀輝。

——這是本源嚴重受損的表象之一。

眾弟子見狀紛紛蹙眉，其中萬劫之主楚崢更是直言出聲：

“劍尊是鎮壓人族氣運的至強者，怎能如此任性？

“一次燃燒這許多本源，日後又該如何？劍尊當以道體為重，如今日這般竭澤而漁，殺雞取卵之事，以後決不該再做。”

其餘四人紛紛點頭附和。

劍尊見此情景，反倒笑了出來：

“此劍，可保諸天萬界三十年太平——在我看來，值了。

“——今日，是我與天魔本源遙相對峙百年以來，唯一一次循著大道縫隙，傷及其本體的絕妙時機，不可再來。

“既如此，便要一擊即中，傷其根本，令它無暇顧及外界才好。”

“但……”

福運之主韓蕭聞言面露難色，似乎想要出言反駁，但劍尊卻還是不容置疑地繼續說了下去：

“你等可知，天魔源種今日為何要對出手？”

“因為……”

原本就思考過這個問題的福運之主韓蕭說道：

“具體原因弟子並不清楚，但其中……想必定有深意。”

——這句話說了和沒說一樣，基本就是廢話。

而接下來的兩名名魔尊隔世弟子亦是如此——在他們看來，天魔源種寄於大道之中，有合道層級，定然能夠看到一些他們此刻看不到的東西，領會一些他們無法領會的深意。

因此，他們圍繞其出手原因想得極深極多，反而不敢輕易斷言。

周玄就不一樣了。

在一眾大羅金仙隱隱的目光註視之中，僅有真仙境界的諸天游戲之主周玄自信說道：

“弟子以為，天魔源種出手對付我們，當然是因為看到了威脅，想要將這威脅抹殺在繈褓之中。

“——也就是說，我們以諸天鑒做出的某種措施，已經在我們尚不知情的時候，被天魔源種視作了能夠危及其存亡，令其不得不出手滅殺的巨大威脅。

“而觀其出手時間，這個措施應該就是……嘿嘿。”

周玄最後笑了一下，沒有說完。

但福運之主韓蕭，萬劫之主楚崢，以及無盡輪回之主謝清此刻紛紛向她投來了一言難盡的目光——雖然周玄並沒有說完，但她的意思已經到了。

——根據時間來看，這個引起天魔源種出手的措施，應該就是靈州天境之主王璽，亦或諸天游戲之主周玄的手筆。

靈州天境之主王璽：……

周玄很自信，但王璽卻對此心存疑慮——做過皇極天少帝的她總是忍不住多想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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